本·拉登被美军击毙,这对处在金融危机中的美国人无疑是个利好消息。但是,根据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在这一消息公布的前后各两天对1200名美国成年人所作的民意调查,奥巴马总统的工作肯定度和竞选支持率并没有因此而获得提升。调查结果显示,消息公布后,只有30%的美国人认为国家走在正确轨道上;只有27%的美国人认为经济运行在正确的轨道上;只有33%的美国人支持继续阿富汗战争。
谁都知道,拉登之死并不意味着反恐斗争的结束。美国更清楚,虽然拉登之死标志着基地组织的重大挫折,但拉登早已从一个恐怖组织的首领转换成“圣战”的意识形态偶像,许多拉登没有直接领导或没有具体联系的恐怖组织不会因他的死而停止活动。反恐战争既没有固定的战斗模式,也无法等来敌方的投降书或签订和平协议。
拉登之死的真正赢家,正是将伊斯兰与西方两大文明引向冲突的拉登自已。他寻求的是激进伊斯兰与西方世界的对抗,其在伊斯兰世界拥有数千万的信徒,广布在中东、北非、亚洲和欧洲。把美国拖入昂贵和旷日持久的战争,让美国破产,正是基地组织和其他恐怖组织对美国宏观战略的一部分。拉登死了,然而他的恐怖幽灵还活着。而美国的确在这场反恐战争中被拖得疲惫不堪。世人拭目以待的是,美国是否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借拉登之死尽早体面地结束海外战争,并消解穆斯林世界与基督教世界的仇恨。
美巴关系变得敏感脆弱
美国在一个主权国家的越界单边行动,以及拉登在一个距离伊斯兰堡只有60英里小镇居住了这么多年,这两件事使得美巴两国关系变得非常敏感和脆弱。
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5月5日在接受法国《世界报》专访时曾经这样表示,巴基斯坦为美国提供了大量的“基地”组织相关信息,没有巴基斯坦的支持,美国无法击毙拉登。
但是,美国发出的是和巴基斯坦截然不同的声音。美国的一些国会议员要求巴基斯坦解释,为何拉登能够在一个离伊斯兰堡这样近的大院里生活达六年之久?!参议员约翰·克里(John Kerry)质疑说:怎么会没发现拉登就住在巴基斯坦的美国西点军校隔壁?所有的美国人都被这一问题困扰。德州共和党众议员凯·格兰杰(Kay Granger)、众议院主席、国家和外交行动拨款小组委员会 (拥有对巴基斯坦援助的司法管辖权)主席致信克林顿·希拉里,表示对美国与巴基斯坦的关系出现巨大不确定性的“关注”。
尽管一些美国国会议员呼吁削减或停止对巴基斯坦的援助,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议员中的有识之士都认为美巴关系非常重要,事关美国反恐的成败。他们更希望借着拉登之死,加速美军从阿富汗的撤离计划。虽然美国怀疑巴基斯坦国内有包庇拉登的恐怖主义网络,但由于美国还需要继续依赖巴基斯坦为其在阿富汗的美军提供补给和提供反恐情报,因此在现阶段与巴基斯坦政府摊牌或反目显得极不明智。
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前主席彼得·胡克斯特拉(Peter Hoekstra)指出,美国不能剧烈改变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不能过分反应,因为美国没有替代策略。那些希望结束美巴关系、停止援巴的人有责任给出替代策略。
亲以立场影响美国外交
回头来看,为了杀死中情局自己培养的拉登,美国付出的代价不菲。在人员方面,近3000人在世贸大厦的袭击中死去,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又赔进去近6000名美军士兵生命;在经济方面,根据美国国会研究服务机构计算,美国已经为反恐战争付出了1.28万亿美元,而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估计,到2012年,美国将为此付出1.8万亿美元的代价。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十年来世界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和穆斯林世界的对立和隔阂加深,美国人民失去了自身的安全感和个人隐私权,作为超级大国的美国实力和影响滑坡,国债突破14万亿美元,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取得了飞速的发展,而原来的热点问题比如以巴冲突仍然亟待解决。
笔者认为,在后拉登时代,美国外交政策的走向将会受以下一些因素影响:
——拉登之死是反恐战争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但是在接下来的6个月观察期中,它还不会从根本上改变美国外交政策的视角。基地组织的领导层正在重组,更不会停止已在进行中的操作。阿拉伯半岛的基地组织,即基地组织在也门的分支,改组独立以来,特别是在近期的也门危机中发挥巨大的影响力,值得密切监视。
——奥巴马总统的国家安全团队将发生重大变化。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彼得雷乌斯将军(David Petraeus)将离开阿富汗接管中情局,莱昂·帕内塔(Leon Panetta)将告别中情局掌管国防部。目前还不知道谁将接替海军上将马伦(Admiral Mike Mullen)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这些人事变动,无疑将会影响奥巴马的外交政策。
——美国共和、民主两党开明之士敏锐地意识到,美国不能与伊斯兰世界为敌。“两个文明的冲突”对以色列是利好,但对美国一定不好。历史已经证明,倾美国之力跟以拉登为代表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武力缠斗,只能治标,难以治本。只有在全球范围内消灭贫困、减少贫富差距、推动民族和解、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才能从根子上铲除恐怖主义的土壤。这种认识会否或能否在美国的外交政策中体现出来,还有待观察。具体而言,那就是美国能否解决以巴冲突。美国的外交政策几乎是百分之百倒向以色列,以巴冲突长期以来一直是阿拉伯世界敌视美国的重要原因。反恐战争这一症结长期以来一直被刻意掩盖着。奥巴马在消除拉登后同样未被看好,有能力抵挡住来自美国保守势力(从布什时代的新保守主义者,到强大的亲以色列游说团以及所属智库)的压力。能否调整亲以立场已是美国外交的死结,奥巴马政府是难以解开的。
美国总统奥巴马5月19日在国会第二次就美国中东政策演讲,阐述美国与阿拉伯世界的新关系。奥巴马表示,支持中东北非地区的政治改革和民主进程为美国外交的“优先议程”,并宣布对埃及和突尼斯提供多项经济援助。奥巴马的讲话可以解读为美国会抓住这一“历史性机遇” 插手阿拉伯经济,“鼓励”阿拉伯世界的民主改革。但是,奥巴马演讲中要求以色列同意巴勒斯坦沿1967年边界建国的提议,则受到了美国共和党阵营和以色列的一致批评。他们认为1967年的边界将使以色列处于“无法防卫”的境地,面对恐怖主义的威胁,以色列必须在约旦河流域保留军事存在。美国智库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的文章甚至声称,与哈马斯站在一起的巴勒斯坦,并非实现以巴和平的最佳伙伴。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也立即回绝奥巴马的建议。在以巴问题上,奥巴马是否同样会错过“历史性机遇”,令人关注。
目前看来,为更有效地粉碎基地组织,美国的反恐战争将会收缩战线,将会更突出重点。美国会继续支持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使他们有能力既治理和保护自己,又能继续打击恐怖分子。美国当然不会放过利用阿拉伯世界的民主浪潮来推动中东的社会改造和增加美国影响力的机会,并把主要精力用来对付更远大的目标,而这些目标并不属于伊斯兰国家。这实际上是奥巴马常说的“改变”两字的真正含义。华盛顿的战略注意力最终将东移亚洲,拉登之死加速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民主浪潮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民众将不会容忍美国继续作为以色列压迫巴勒斯坦人数十年之久的同谋。埃及新一届领导人已敦促美国承认巴勒斯坦建国,并已宣布将开放拉法,永久打破对加沙的残酷围困。
美国正从中亚转向东亚
今日的亚洲格局已今非昔比。亚洲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中国的和平发展速度更是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多元化的亚洲正在发挥更大的全球影响力。在这一进程中,美国不想成为旁观者。美国认识到,东亚的崛起对美国在该地区影响力和权力的挑战会是个很大的问题。美国需要超越与改变原来的传统做法,调整角色以适应亚洲的新变化,而中美关系必然是美国亚洲政策的重中之重。
拉登的崛起和死亡对中美关系影响重大。十年前的“9·11事件”是中美关系的重要转折点。反恐优先政策使布什政府放弃意识形态的差异,寻求中国在反恐战争中的帮助。但是美国始终没有放弃其“核心价值观”。十年后的今天,拉登一死,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5月3日即发表一篇题为“从反恐战争转向”的评论,认为拉登之死是美国反恐战争的结束,提醒政府当局将注意力转向崛起的中国和动荡的阿拉伯世界。近期,奥巴马政府提高对中国人权问题的批评声音,已见“华盛顿的政策重点开始发生变化。”
笔者分析认为,美国未来和中国的博弈,预估可能有如下举措:
——加强与澳大利亚、日本及韩国的军事同盟,加强与印度、菲律宾、新加坡及泰国的伙伴关系,加强在中国周边地区军事基地的存在并投入日益增强的战略力量;
——大打民主牌,美国认为可以以此来推动中国的社会变革;
——在舆论上继续制造“中国威胁论”;
——以各种手段和名义资助“藏独”、“疆独”等民族分裂势力和恐怖活动分子;
——支持和中国有边界争端的国家继续蚕食中国的领土和海洋利益;
——通过金融、汇率、反倾销、投资歧视、大宗商品垄断等手段损害中国的经济利益;
——出售先进武器给中国周边的国家和地区;
——继续阻挠中华民族的统一大业。
这些举措有的已经展开,有的还在调整中。遏制中国崛起,保证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不受威胁和挑战,这是由美国的国家政治经济利益所驱动的,也是由美国垄断资本的贪婪和全球军事霸权所决定的。但是,尽管美国加强亚太战略的目标是确定的,但2011年的中美关系已不同于2001年中美关系。应对金融危机,解决中美贸易的不平衡,在诸多全球问题上,美国都要与中国合作。更何况现在美国仍面临许多棘手的问题,真正的恐怖主义威胁也并没有消除,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短期内还不可能集中力量来遏制中国崛起。
美国急于转嫁金融危机
金融泡沫破灭后,美国庞大的有毒资产没有找到出口,金融市场一蹶不振,只剩下美国国债与美元的信誉。但是,今年初以来世界各国的政府与私人连美债和美元也开始不认,美债被抛售,美元指数惨跌。到今天,美国的房产危机、国债危机、地方债务危机、失业危机以及美元危机,正把美国经济拖向危险的深渊。为了挽救金融、经济和美元,美国需要转嫁危机。因此,滥发美元,输出通胀,操纵全球大宗商品价格,诱发别国社会动乱,制造紧张局势,进行军事干预和冒险,以刺激投资者的避险情绪,把全球的资本赶向美国,扭转美元急剧下跌的态势,就成为美国的当务之急。
美国在非洲挑起战火,使欧盟的能源供应受到威胁,同时深化欧盟小国的财政危机。美国的目的在于,只有重创欧元才能救活美元,才能加强美元的贸易不可替代性,美国就可以发行更多的美元。
布什政府不顾许多穆斯林国家历史、社会、宗教和民族条件,以所谓“上帝子民替天行道”的意识形态,忙于在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坦等地诉诸武力,广布“民主变革”。结果,非但没能建立起亲西方的“民主”政府,却适得其反,输掉民心。奥巴马政府没有像布什政府那么横蛮极端,但也一样存在为了转移经济危机而采取冒险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本·拉登死了,但反恐战争远未能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