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吴桐山
2021-11-24
【按】2021年7月16日,全国政协副主席、国务院港澳办主任夏宝龙在“香港国安法实施一周年回顾与展望”专题研讨会上指出,香港国安法的颁布实施,一举扭转香港乱局,实现了重大转折,是“一国两制”的重要里程碑。天大研究院从2021年8月期起发表系列文章,进一步凝聚维护国家安全的共识,贯彻“爱国者治港”原则,解决社会深层次问题,推动香港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中迎来更大的发展机遇。
全国政协副主席、国务院港澳办主任夏宝龙在“香港国安法实施一周年回顾与展望”专题研讨会上提出,畅想在国家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实现的时候,香港经济将更加繁荣,社会将更加和谐安宁,各项社会民生问题将得到极大改善。香港市民最关切的民生问题,除了高得吓人的房价,公立医疗系统的低效率和人满为患也是重要的一项。
香港的公立医疗系统的确是公平价廉(领取综援者更可免费),公平只是代表“人人一样”,但结果是“人人一样的差”。在效率、患者体验方面,大部分体验过公立医院门诊或者住过院的人都会摇头叹息。近期,香港著名媒体人江迅先生在公立医院的遭遇及最终不幸离世,就是明显的例证,也因此再次引发社会各界对香港公立医疗系统弊病的关注。
香港医疗系统的硬伤
一、 医护不足,且分布极度不均
从人均医生比例来看,香港目前每千人只有两名医生,医患比例远远落后于新加坡(2.5名)、日本(2.5名)、美国(2.6名)、英国(3.0名)和澳洲(3.8名)等发达经济体。根据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医疗人力推算2020》的数据,香港医生人手会长时间持续短缺,到2030年及2040年,将分别短缺1,610名和1,949名医生。
每年冬春季是流感高峰期,香港公立医院都会爆煲。急诊室排队时间要超过六小时,病人才可以见到医生,入院病人要等候两天才有病床分配,病房入住率达到110%至130%。医院长期超负荷运行,导致医护和病人都怨气冲天。如果是看门诊,例如内科、眼科、矫形及创伤外科等,平均轮候时间分别长达133周、123周及119周,相当于由确诊到治疗要等两三年,很多人都由小病等到变成大病。这就是香港公立医疗系统的现状。
香港有一半医生在公立医院工作,但他们要提供全港九成的住院服务,其压力可想而知。相反,拥有全港一半医生,但只为一成香港市民服务的私家医院,却收费高昂,一次普通住院动辄十万八万港元,普通百姓根本难以承担。
二、 医护团体严重排外
以医委会为主的香港医生团体,把持着组织注册医生考试、纪律聆讯等重要职权,长期排拒外来医生,且这种情况在回归后日益严重。根据特区政府提交立法会的文件,1991至2000年期间,非本地培训医生在港注册高达2,224名,占同期在港新注册医生人数4,950名的45%;2001至2010年期间,只有366名非本地培训医生在港注册;2011至2020年则有396名。这说明回归后,在港注册的非本地培训医生,是回归前的两成都不到。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回归前,香港尚且承认英联邦的境外医学学历;回归后,既不认英联邦培训医生的学历,也不承认内地的学历。两头都不认,能来港的境外医生自然少之又少。
医生团体严重排外,究其原因主要是:首先,医生拥有专业知识,一般都自诩地位超然,不希望有外来人挑战他们的权威,也认为只有同样有专业知识的人才能评判自己的工作,形成所谓的“医医相护”。英国殖民地管治一直都是借助本地精英阶层来稳定管治,使得医权主导问题更加突出。
其次,香港只是一个小地方,本地医生来来去去都是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两家大学培训出来的。这群人出身、训练和利益完全一致,相互之间不是同学就是师生关系,形成了天然的、根深蒂固的小圈子。这一点与内地、美国等地区不一样。深圳一家医院的医生,可能来自广州、北京、上海等不同的医科大学,其小圈子关系自然没有香港的本地医生之间的关系那么紧密。
因此,香港的本地医生团体几乎完全自主,欠缺制衡机制,某种程度上连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深知,只要海外医生输入少,本地医生的占比就会越高,他们与政府讨价还价的筹码就会越大,甚至可以在政治问题上挑战政府。2020年,部分医生以罢工的形式要求特区政府对内地封关,就是典型的例子。
三、 香港公立医疗资源无法应对人口老化问题
根据特区政府2016年中期人口统计所提供的人口数据推算,香港人口将由2016年年中的734万增加至2043年年中的822万,达到顶峰,然后于2066年年中回落至772万。在这个过程中,人口将持续老化,其速度会在未来20年显著加快。同时,剔除香港外籍家庭佣工,据推算香港65岁及以上长者的比例,由2016年的17%将增加至2036年的31%,到2066年这一比例将上升到37%,可谓满街都是银发族。
根据香港医管局数据,2020-2021年度,医管局专科门诊求诊人次达747万,较十年前(2010-2011年度)增加了约84万次。病人住院日次(包括住院及日间住院服务)由十年前(2010-2011年度)的766万次增加至2020-2021年度的820万次。这其中老人就医的占比较高,发生在老年患者与医生之间的医患矛盾也呈尖锐化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香港医疗系统资源本就捉襟见肘,很难再拿出更多的资源去应对诸如疫情等突发性危机。如果香港再不未雨绸缪,对公立医疗系统进行改革,香港将很难应对日益严重的人口老化问题。
引入外来“活水” 盘活现有资源
一是大量引入境外医护。这一点特区政府近日已经取得一些进展。香港立法会10月三读通过《2021年医生注册(修订)条例草案》,放宽海外医科毕业生来港执业,当中包括香港永久居民及非永久居民。新例下,本身为香港永久居民,或者具备专科资格的非香港永久居民,获公营医疗机构聘请为全职医生后可申请成为特别注册医生。
这种“特别注册”制度,不会引起香港医生水平的下跌。因为海外医生在当地本身已经通过考试,具备专业资格,来港执业不仅要通过考试,而且还要经过医疗机构的严格把关,并且每年也会进行在职评核,可谓多重把关。那些所谓的“担心影响医疗质素下降”,只是排拒引入“活水”的借口。
二是特区政府要改变输入人才的策略。香港是区内收入较高的地区,是很多人才向往的地方,因此特区政府素来存有一种自我优越感,无论是推出的“优才计划”还是“专才计划”,都设置了严格的条件和有限的名额,例如每年人才引进只有一千至数千个名额。这种思维在这个抢人才的时代显得不合时宜。
无论是新加坡、东京等国际城市,还是国内的一二线城市,都在大力抢夺人才。只要满足一定的学历和工作经验要求,就可以落户;如果是某方面的专业人士,更可以得到奖金、房屋津贴等激励措施。人才是越多越好,在香港人口老化日益严重的背景下,正需要加大人才输入力度,既可以提高人口整体素质,又可以降低人口平均年龄,有助于解决香港诸多的社会难题。
特首林郑月娥在最近的一份《施政报告》中表示,香港正面对人口急速老化及生育率持续下降的挑战,人力资源供应面临瓶颈,需要吸纳更多非本地人才,丰富香港的人才库,推动高端经济发展,把握住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和大湾区发展带给香港的机遇。然而,特区政府所推出的引进人才措施,只是进一步将“优才计划”的年度配额增加至4,000个,以吸引世界各地优才来港工作。从近年“优才计划”的数据来看,2006年“优才计划”推出之后,当时的配额只有1,000个,且每年的配额都没有用尽。到2020年,政府将名额增加至2,000个,到2021年又增加至4,000个。增加配额不等于吸引人才,特区政府即使把配额增加至每年100万个,如果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没有好的吸引人才政策与措施,只增加配额是不会吸引到人才的。香港每年1,000个配额尚且用不完,足以说明香港对人才的吸引力严重不足。特区政府应该改进措施,主动吸引人才,更要把“设限”改为“设目标”。责成专责官员积极主动地到内地和海外宣传香港好的吸引人才政策,想办法吸引人才前来香港,参与香港的建设与发展。
三是仿效内地医保制度,推进较为灵活的医疗改革,盘活医护资源。香港的公立医院、健康院等机构属于公费医疗,收费的确便宜。这些公营机构都是香港医管局管理,由公帑建造、运营,其管理理念僵化、落后。相反,无论是内地还是台湾地区的医保制度,都较为灵活。
市民需要的是一套医保制度,政府负责满足市民的基本医疗需求。这套制度需要政府注资,也需要市民承担部分支出,是较为灵活的方式。私人医院、私家医生,只要符合政府的要求,通过政府的审核,也可以为市民提供医疗服务,费用由医保支付。如此一来,香港就可以把非公立医疗机构拥有一半的医生资源盘活,让他们一起来为市民服务。
当然,正如内地的医保制度一样,私人投资的医院也可以用医保,但各项药物、服务范围等都有其规定。只有在医保名单中的内容才可以报销,价格也需要政府核准。而且,这不会影响私家医院向有钱人提供价格高昂的新药物或新服务,那是需要自费的。
香港医学界过去就曾建议,利用私营的3,000个普通科医生及3,000个专科医生,在社区照顾所有病情稳定的政府专科门诊病人,方便病人去就近的社区医生处复诊,可以节约公立医院大量的资源。这样医疗系统马上就能“拨乱反正”,对于公私营机构、医生及病人也是三赢的局面,然而特区政府墨守成规,没有积极推动这项改革。医疗是老百姓的核心关切,如果不尽快改善,未来十到二十年,病无所医、老无所医或将会成为香港社会的一大隐患。